——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

题引：深圳律师业是在不断的思考和探索中发展的，二十五年的历程，我们有了一定的家底，取得了一些成就，但面对着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的社会发展现状，深圳律师业也面临着进一步发展的困惑。到目前为止，深圳市注册执业律师3887人，律师事务所220家，其中本地所169家，外地分所51家，平均每个律师所拥有律师17人。深圳没有外国律师事务所办事处，有两家香港律师设有办事处。

2005年度全市律师业务纳税1.3亿元，总收入13.7亿元，人均业务收入39万元。其中收入1000万元以上的律师事务所43家，4000万元以上的律师事务所5家，7000万元的律师事务所1家；收入100万元以下的律师事务所44家，10万元以下的律师事务所7家，最少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收入只28500元。

深圳律师若回头看，每年都在发展，每年都有进步，尚可感到欣慰。深圳律师若横向看，往北看，北京律师2005年业务收入50亿元，人均50万元，承办的是高端的全国性业务；往南看，香港律师2005年业务收入200亿元(港币)，人均300万元，承办的是高端的国际性业务。深圳律师每每在律师业务投标现场，看到大型业务一单又一单落入北京、上海律师之手，心里在呐喊，“狼真的来了。”

深圳律师于今有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压力，我们自己在反思，我们落后了，我们落后在哪里，我们应该怎么办？

一、深圳律师专业化的现状

1、缺少专业化的律师。绝大部分律师都是“万金油”律师，律师不是按自身的专业优势拓展和承办法律业务，而是接到什么业务就承办什么业务。对自己不专长甚至不熟悉的业务临时找几本书或找一些文章看过后就匆忙上阵，根本无法给客户提供高精的法律服务。

2、缺少专业化的律师事务所。除极少数的大所和几间精品小所外，许多律师事务所没有专业化的律师和专业化的团队，律师所没有专业特色，什么业务都接，什么业务都不精深。律师忙于各种可能产生收益的业务，律师所的业务学习、业务研讨流于形式甚至空白。有的律师事务所只追求规模效应，却不注重专业化建设，难于产生规模优势，到最后，百人大所仍然难摆脱个体户联合办公色彩。至今深圳未产生一家在全国有影响力的专业化律师事务所。

3、诉讼业务和非诉讼业务比例严重失衡。80%的律师在从事或主要从事诉讼业务，2005年度13.7亿元的律师收入中70%来自于诉讼。正常来说，诉讼业务一样要专业化，但目前的现实状况是诉讼业务普遍不专业，由于司法环境等方面的原因，诉讼业务的专业化尚需时日。

4、高端的非诉讼业务大量流失。深圳地处广州和香港之间，北边有省城广州的4000多位律师，南边有具有国际化视野的6000多名香港律师，北京律师和上海律师也时刻觊觎深圳这块肥肉，穗港京沪律师一直在蚕食深圳的高端非诉讼业务。

二、深圳律师非专业化状况形成的原因

1、人才缺失。深圳3887名律师中有本科生2573人，双学位105人，硕士生783人，博士生53人，整体文凭较高，本科学历以上占律师人数90%以上。但深圳缺少大量有海外学历和工作经历的高素质律师，无论北京还是上海，成功海归律师高起点创办的专业化律师事务所对其他律师和律师事务所有强烈的示范作用，但深圳缺少这样的示范。深圳高学历的律师也缺少如北京上海律师一样经常性地参加各种论坛、研讨、报告会和其他继续教育活动，后续的业务技能未得到提升。由此，在诸多专业化要求高的法律服务领域缺乏与北京、上海律师事务所的竞争力。

2、理想缺失。一部分律师从事律师工作十几二十年，经过多年打拼建立起了一定的社会网络和人脉资源，个人财富足以维持较高的生活水平，小富即安，没有了拼劲。另一部分年轻律师，入行时间短，全幅精力在忙于生计，根本无暇顾及律师事务所的大方向，管他什么专业化不专业化，赚到饭钱才是硬道理。另外社会对律师整体评价不高，律师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也确实不高；律师行业只有进口没有良性的出口，担当社会公职的可能性式微，律师缺乏自豪感，也压根就没有把律师作为自己的终生事业对待。

3、机制缺失。大部分律师事务所实行提成制或成本分摊制，没有留成，实行吃光分光，律师所的分配模式不可能为专业化建设奠定物质基础。

4、担忧丧失既得利益。从多元化到专业化，律师必然要忍受阵痛和丧失多元化带来的眼前利益。由于转型过程需要时间、需要一定的心理准备和充足的专业知识储备及专业技能培训，一些律师既担忧丧失眼前既得利益，又担忧专业化的路子是否能成功，因此，在迈出这一步时非常犹豫。

5、恶性竞争。法律服务市场的增量与律师人数的增量并不同步，律师人数的增幅远高于法律服务市场总量的增幅，法律服务市场竞争日超激烈。由于律师素质参差和法律服务市场监管不到位，法律服务市场的竞争表现为无序竞争。恶性竞争严重破坏了律师业务专业化的培育和发展。

6、司法环境欠佳。深圳中院近期一个副院长、一个执行处长、两个庭长先后因腐败被刑事拘留或逮捕，这从一个侧面反映深圳的司法环境还较为严峻，也致使一些律师不把注意力和重点放在自身的专业上，而是放在歪门斜道上。

7、地域文化的影响。南粤自古重商，南粤商人重视短期商业利益，缺乏长远谋划和收获长远利益。深圳律师受粤商文化的浸淫，在律师行业也体现为重当期律师费收入而轻律师的专业水平的提高，轻律师事务所的品牌建设。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深圳户籍人口160万人，常住人口700万人，本地人口只有20多万人。大量的外来第一代居民的大融合产生了深圳独特的移民文化：人与人之间戒备、冷漠，缺少关爱；人心浮燥，不脚踏实地；心神难定，没有根的意识。南粤文化和移民文化表现在律师行业中就是不能潜心专注于某一专业领域，不注重律师业务的专业化和律师业的长远发展。

三、深圳律师专业化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1、创新要求。深圳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改革创新是深圳的灵魂和发展的原动力。深圳的律师业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期曾走在全国律师业的前列，近十多年来，北京、上海的律师业强劲发展，引领中国律师风骚。在深圳这块热土上，湧现出了一大批行业排头兵和品牌企业，如华为、中兴通讯、万科、平安保险、招商银行等。深圳的经济发展和创新能力也一直走在全国前列。但深圳的律师业不但落后于北京和上海，而且与深圳的经济势力及影响力严重不相适应。深圳律师应把北京、上海律师作为标杆，并与深圳的经济和社会同步发展。深圳律师应敢于创新，善于创新。只有创新，才能赶上北京、上海律师。

2、经济发展要求。深圳的GDP和产业结构的变化要求深圳的律师专业化程度进一步提升。2005年深圳GDP4925亿，位居全国城市第四位，位居全国省一级第16位，超过全国17个省区GDP。北京2005年GDP6814亿元，北京2005年律师收入50亿元；深圳2005年GDP4925亿，但律师业务收入只有近14亿元。两地相比，差距非常明显。此其一。其二，深圳毗邻香港，深港西部通道等跨境基础设施的建设，深圳与香港交界处河套地区的开发，以华为、中兴通讯为龙头的高新技术产业及高新技术成果的交易都迫使深圳律师必须要为深圳的经济发展提供高水平的专业化法律服务。

3、地域竞争要求。境内外律师对深圳高端律师业务的蚕食迫使深圳律师专业化提升。深圳的近邻香港有6000多名具有国际视野和业务精尖的律师。CEPA的进一步开放已让香港律师承办境内业务消除了最后一道樊篱；北京、上海、广州的律师们已经或正在分食深圳的股票上市、大型国有企业改制、大型基础基建工程建设、外资和境内企业并购的律师业务。深圳律师再不奋起直追和迎头赶上，我们不仅落后，而且要喝西北风。

4、政府要求。本届律协换届选举完成的次日，深圳市委谭国箱副书记就约见新当选的李淳会长，并表示“市委、市政府希望深圳律师在政治上过硬、在业务上过硬、在纪律上过硬，成为全国有影响，有地位的一支队伍、一种力量”，“要鼓励和选择一些优秀的非诉讼律师为市委、市政府服务，为深圳经济建设服务”。一个市的主要领导，如此关心律师，重视律师，在深圳历史上少有。深圳市委、市政府对深圳律师的殷切希望，既让深圳律师感受到了党委和政府的关怀，也让深圳律师感受到了振兴深圳律师业的历史重担。

四、深圳律师对专业化的认识及探索

1、专业化与规模化。专业化不等于规模化。我们提倡并鼓励建设专业化的律师事务所，并不等于鼓励所有的专业化所一定要成为规模庞大的律师事务所。社会各个层面的诸如刑事、民事、商事领域，都需要相应的专业化律师提供优质的法律服务。但是有的领域比如刑事辩护、民事中的离婚、债权等等就不需要规模化的法律服务，但需要非常专业的法律服务；在商事领域比如股票上市、收购兼并、大型基建项目等不仅需要专业化的法律服务，而且需要规模化的法律服务。基于这样的认识，我们认为小规模甚至个人开业的律师事务所可以更多的在刑事、民事领域拓展他们的专业化法律服务，大规模的律师所可以在商事领域拓展一个或几个专业化法律服务。

规模化并不能必然产生专业化。一个律师所如果没有专业化分工，但一味追求规模，那与农批市场或超市并无差别。我们深圳有些律师所为追求规模而二所或三所合并，但只是人数的简单相加，并不能产生合力；律师所虽然也分了若干个专业部，实际名存实亡。

非专业化的规模化不能产生1+1＞2的效应，只有以专业化为前提和基础的规模化才能产生合力，这才是深圳大所正确的发展方向。

2、专业化与品牌化。专业化律师事务所虽然并不一定能产生出品牌律师事务所，但是品牌律师事务所的建设一定要以专业化为起点，可见，专业化建设对品牌律师事务所的建设至关重要。

3、专业化与规范化。律师事务所的规范化是法律、法规和执业道德的要求。一般来说，专业化的律师事务所其律师专业水平高、敬业精神强，遵纪守法，其规范化程度相应也高。违法乱纪，管理松懈等非规范化的律师事务所一般都是非专业化的律师事务所。因此，事务所的专业化建设也可推动律师事务所规范化建设。
4、律师的专业化与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律师是律师事务所的基本元素。律师业务专业化是律师事务所专业化的前提和基础，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能够进一步提升和加强律师业务的专业化。

5、专业化与集约化(团队化)。律师业务的集约化主要集中在商事律师业务领域，一般来说，刑事、民事业务只要求专业化，并不要求集约化。在商事领域，专业化有利于组建集约化团队，迅速扩大规模和占领专业化法律服务市场份额。一个集约化的专业团队与另一个或另几个有互补功能的集约化团队易组建规模化的专业律师事务所。

基于以上认识，深圳律师进行了一些有益的探索：

——由多元化转型为小而精模式专业化律师事务所，比如广东信通律师事务，广东劳维律师事务所现在就专门承办劳动争议、工伤方面的案件，获得了良好的社会效益；广东海利律师事务所现在专门承办海事商方面的案件，该所李海律师在国际海事界都有一定的影响；北京隆安律师事务所深圳分所专门承办反倾销案件，该所贾红卫律师在今年欧盟的家俱和碳钢紧固件反倾销案中很好地维护了广东家俱行业的权利。

——多元化所的专业律师发起共同组建新的专业化律师事务所。比如赵彦雄律师一直在一个多元化的大型律师事务所从事知识产权法律事务，他通过律协网站征集从事知识产权的律师，于今年6月成立广东惠邦律师事务所，专门代理专利注册申请和专利侵权业务。现在该所是深圳市知识产权局重点扶持的知识产权专业化律师事务所。

——通过并购，组建大而全的专业化律师事务所。比如前些年的华邦律师事务所并入金杜成为金杜深圳分所，正信和律师事务所并入锦天城成为锦天城深圳分所。金杜律师事务所深圳分所2004年和2005年度的律师业务收入皆为深圳律师事务所第一名。

五、深圳律协在律师事务所专业化中的引导作用

1、充分认识律师事务所专业化建设的重要性。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越来越需要律师行业提供高水平的法律服务。WTO的保护期限行将在今年结束，许多政府行政审批职能退出后律师行业将充当更重要的社会角色。只有进一步提升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服务水平才能更好地为深圳的经济建设服务。本届深圳律协充分认识到律师协会在律师业发展中承担的责任，已经在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进程中进行了许多富有成效的尝试。

2、充分发挥律师协会在律师事务所专业化建设中的引导作用。首先，律协应当对全部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和非专业化的实际情况进行全面深入的调研。深圳律协已制定了一个140个题目的调查问卷，问卷最近已经定稿，准备发到全市220个律师事务所。其次，律协的相关职能部门和专业委员会要对深圳的产业结构、经济动态进行研究，总结、提炼出行业特点和律师业务的切入点并及时传达给各律师事务所，深圳本届律协要求26个专业委员会在条件成熟时要制定出业务指引，对律师和律师事务所的业务拓展、业务承办进行全面指导，提高全市律师的专业化水平。再次，加强与外地律协尤其是经济发达地区的律协进行交流，把外地律师事务所专业化建设的成功经验推荐给深圳律师，深圳律协今年先后拜会了北京、上海、广州和香港律协，并走访了金杜、中伦金通、锦天城律师事务所。深圳律协把外面取到的真经加工整理后及时通过《深圳律师》杂志和律协网站向深圳的各律师事务所进行推介。

六、深圳律协在律师事务所专业化进程中的举措

1、重新组建和新设律协专业委员会。深圳律协原有21个专业委员会，本届律协根据深圳社会经济发展的具体状况对原有业务委员会进行了调整，砍掉了两个与深圳经济不相关的专业委员会，将建设工程和物业管理从房地产业务委员会中分离出来，单设建设工程业务委员会和物业管理业务委员会。根据深圳毗邻香港并已开展或正要开展的经济建设互动态势，新设了跨境基础设施与项目融资业务委员会。根据高新技术占深圳经济总量半壁江山和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已连续在深圳召开七届的情况新设高新技术产业与电子商务委员会。另外，深圳的文化产业、会展业都较为活跃，深圳律协适时新设文化产业业务委员会和会展业务委员会。目前深圳律协共有26个专业委员会。深圳律协理事会制定了专业委员会委员、副主任、主任的选举办法，共有600多名律师踊跃报名参加。通过选举，一批专业化的律师已在各专业委员会中发挥作用，各专业委员会开展的一系列活动对推动律师和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产生了积极影响。

2、新设律师事务所管理指导委员会。该专门委员会作为律协的办事机构，其职能之一就是推动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建设。

3、拟设深港法律服务中心。个体专业化律师事务所、小型律师事务所、香港的法律服务机构等等将是深港法律服务中心的主体。深港两地的客户需要法律服务，在一栋楼或一层楼内就可以找到专业律师。拟设中的深港法律服务中心的功能类似于大型综合医院，各驻点律师服务机构就是各专业科室。该中心若能成功开设，既方便当事人，又能推动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建设。深圳律协已为此专门开过研讨会，正在筹划当中。

4、设立“深圳律师大讲堂”。深圳律师大讲堂旨在对深圳律师进行高端培训，每两个月开讲一次，聘请境内外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律师等领域的重量级人物对深圳律师进行培训，其中我们已经邀请中伦金通律师事务所张学兵律师作了“律师事务所管理与品牌建设”的演讲，深圳律师反响非常热烈。我们已邀请上海律师协会的吕红兵会长于下个月莅临深圳作演讲。

5、开展律师事务所专业化建设经验交流会。我们邀请已成立并在知识产权、劳动争议、房地产、海事海商方面进行专业化运作的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合伙人与其他非专业化所的合伙人作交流研讨。我们律协希望通过这种研讨，将已经进行专业化运作的律师事务所的成功经验推广给非专业化的律师事务所。

深圳律师和深圳律协尽管对深圳律师业的专业化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并且在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化进程中已作了一些有益的探索，但我们明白，我们与北京、上海律师的专业化还有很大差距。但我们也坚信：在深圳这块土地上能产生全国相应行业龙头的华为公司、万科公司，那么只要我们坚持向北京、上海律师学习，凭借深圳近4000名律师的智慧，也一定能够产生在全国律师行业领先的专业化律师事务所。深圳律师一定会走出困惑，深圳律师业一定会迎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深圳市律师协会 陈治民